“退群”5年多后想再“加群”,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就此召開特別會議
美國欲重返教科文組織,圖什么?
■本報記者 張全
6月29日起,聯合國教科文組織(UNES CO)將在巴黎召開為期兩天的特別會議,決定美國能否重返該組織。按照美國媒體的說法,美國希望償還拖欠的會費并于7月重返,并爭取在11月競選該組織執行局席位。
分析人士認為,美國重返UNESCO在可能帶來積極影響的同時,也引起人們的不安,尤其擔心其是否會將大國博弈帶進這一聯合國專門機構。如此將不利于增進國際合作、實現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,也將削弱全球多邊治理的力量。
進進出出有前科
美國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創始會員國,每年所繳會費約占組織預算的22%。但它曾先后兩次退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。
第一次“退群”是在1984年,時任總統里根以該組織管理不善、腐敗、“偏心”蘇聯為由宣布退出。2002年,時任總統小布什決定讓美國重返。美國媒體認為,當時重返主要是為團結國際社會開展反恐戰爭、向盟友示好。
第二次“退群”是在2017年10月。特朗普政府以UNESCO助長“反以色列偏見”為由,和以色列先后宣布退出。美國還以教科文組織2011年接受巴勒斯坦成為會員國、違背美國國內法為由,停止繳納每年8000萬美元的會費。目前,美國累計拖欠會費約6億美元。
相比于特朗普政府的“退群”,拜登政府打著重返多邊機制、重塑領袖地位的旗號上臺。拜登上臺以來已宣布重返《巴黎協定》、世衛組織等多邊框架。6月上旬,美國國務院開始向UNESCO發出重返信號,列出償還欠債和重新“入群”的時間表。
怕被中國填空白
“退群”5年多后,美國為何去而復返?
復旦大學聯合國與國際組織研究中心主任張貴洪認為,首先,拜登的外交政策與特朗普時期有很大不同,更注重通過盟友伙伴以及多邊方式推動全球戰略,開展大國競爭。其次,華盛頓方面擔心,美國在UNESCO留下的空缺被北京填補。
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曾公開表示,美國的缺席將讓中國通過UNESCO制定人工智能的規則。副國務卿巴斯也認為,教科文組織在制定和塑造全球技術、科學教育標準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,重返將有助于美國對華競爭。
“美國將對華競爭視為戰略重心,不愿國際組織被中國主導。”張貴洪說,“通過回到教科文組織,美國想重振影響力”。
北京外國語大學聯合國與國際組織研究中心主任李又文指出,從美國角度看,特朗普政府2017年“退群”時,一是不想讓會費累加,推高欠債;二是與挺以色列有關;三是UNESCO中沒有哪個成員具有絕對權威,不像安理會“五常”擁有一票否決權,因此美國無法掌控局面。而現在,美國認為中國在組織中的作用越來越大,體現在人工智能、世界遺產申報、對非合作、教育等多個領域。
2017年法國前文化部長、猶太人阿祖萊當選UNESCO總干事后,一直在做美國工作,希望美國重返、改善組織“失衡”狀態。她的努力對于促成美國重返也至關重要。
在重返前景方面,張貴洪認為,各方批準美國重返應該沒有太大懸念。不過李又文認為,鑒于美國還爭取在11月競選該組織執行局席位,這可能引發爭議。
李又文介紹,執行局是組織中權力較大的機構,負責為優先事項制定預算草案、監督日常項目實施等。執行局還對2年后的總干事選舉有重要作用。按照組織規章,成員國如果欠繳會費超過本年度和前一年的總和,將失去擔任執行局委員資格。美國究竟有沒有“踩線”,在規則上可能有需要辯論的地方。
又一個“競爭舞臺”?
美國如果回歸UNESCO又將帶來什么?
李又文認為,美國畢竟是在全球教科文領域具有相當影響力的國家,其重返將增加組織的普世性,也能增強美國自身在組織中的作用。
如果美國補繳會費,還能提高組織的總預算,增強組織的計劃實施能力。
“需要補充的是,這個過程中會有一番博弈——美國希望把會費用于改善言論自由、記者安全等優先領域。鑒于會員國共同決定會費去向,美國會聯合一些國家,爭取把錢投到它想要的地方。”李又文說。
但美國的重返也有令人警惕和不安的成分。
“尤其是美國公開表示重返UNESCO以遏制中國影響力為目標,這樣一來就違背了組織的宗旨,不利于增進國際合作和實現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。”李又文說,“如果美國要求會員國在自己和中國之間選邊站隊,更可能造成組織的不團結和分裂,削弱其影響力。”
張貴洪認為,UNESCO會不會像一些西方媒體說的,“成為中美競爭的又一個舞臺”,取決于美國重返的真正意圖。如果美國目光狹隘,僅僅把UNESCO作為與中國對抗的場所,采取霸權霸道霸凌做法,那對于教科文組織將構成巨大沖擊,對于全球治理也是不利的。
“但如果美國能從國際社會和全人類共同利益出發,正確看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以及中國的作用,那么中美仍然存在廣闊的合作空間。”張貴洪說,“畢竟,UNESCO是一個聚焦教科文事務的聯合國專門機構,政治性沒有那么突出。而且中美在教育、科學研究等領域存在共同利益與合作空間。中方也希望推動各項合作來緩和中美緊張關系。”
還有一種擔心是,隨著美國重返UNES CO,它會不會在人工智能等科技前沿領域對中國“使絆子”,使一系列科技、教育領域的規則制定朝著有利于美西方的方向發展?
張貴洪認為,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。以人工智能為例,2021年,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正式推出《人工智能倫理問題建議書》。“美國當然希望相關規制能夠更符合自身利益。”張貴洪說,作為應對,中國應當與印度、巴西等新興經濟體聯合起來,在多邊場合發聲,使人工智能不僅為發達國家服務,也為中小國家造福。通過實際行動減少不平等現象,促進公平和包容的全球化。
李又文認為,中國一直在助力發展中國家在人工智能“賦能”教育領域的能力建設,并關注非洲國家這方面的需要。未來可觀察美國重返UNESCO是否會對這一領域產生影響。
又一次“逛公園”?
如果美國如愿在7月重返,這次能在“群”里待多久,也引起外界猜疑。
美國不但兩次退出UNESCO,還從上世紀80年代以來退出10多個國際組織或協議。反復橫跳之間,美國對國際規則“合則用、不合則棄”的實用主義態度顯露無遺。
本月中旬,中國外交部就發出過這樣的聲音:作為國際組織的成員是很嚴肅的事,美方不能把加入國際組織當作逛公園,更不能把國際組織當作地緣政治的博弈場。
張貴洪指出,多邊主義具有雙重性——既有民主、平等、協商、合作、妥協等價值屬性,也有提供商議平臺的工具屬性。美國更多地將多邊主義作為一種工具來為自身私利服務。另一方面,美國兩黨的外交側重點也不同,政權更替會導致美國參與國際多邊治理平臺的不穩定性。
李又文指出,美國常把“基于規則的國際秩序”掛在嘴邊,但帶頭不遵守國際規則的就是它。“美國的國際治理能力、在專業方面的影響力是毋庸置疑的,但在政治化操弄國際組織方面,它同樣跑在前列。歸根結底,美國謀求建立以自身為核心的國際秩序,因此在國際組織中表現為打壓他國、拉幫結派,使它們屈從于美式價值觀。這不符合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、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,也將使聯合國的專門機構喪失影響力。”(解放日報)